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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帆（新浪微博：@张-帆的主观）

钟表爱好者，独立评论人，为华语区各大钟表媒体撰写专栏多年。喜好家具、设计、音乐、美食、咖啡，对古董百达翡丽、FPJ、古董劳力士、古董积家情有独钟，审美外貌协会资深会员。

我觉得现在关心钟表拍卖的人越来越多了，网上写拍卖点评的人也多起来了。 10年前无人问津的拍卖今天居然也变成了重要战场，在春拍秋拍那几天，不少完全没有拍卖经验的朋友，今天都会跑来跟我探讨。

肉眼可见的热情是有了，但是仅靠热情是不够的。今天新涌入的买家，似乎普遍缺少必要的学识和修养，尤其是心理的建设。可是在拍卖市场上，急功近利者往往是输家。

在拍卖市场买了十几年，也写了十几年拍卖点评，过去十年经历的看到的故事，很多在我的微博还能找到。在你正式开始花第一笔钱之前，让我这个过来的老鸟找几个故事，还有一点点感想给你听。

一

劳力士的彩色腕表，几乎是全球初学者出价过高的超级热门品种，并且这几年有愈演愈烈之趋势。很多初学者因为没见过，觉得一定是特殊产品，很容易上头。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绿水鬼。这表看起来比黑色的普通水鬼醒目，好识别，据说限量，是很多刚刚接触劳力士的买家一见钟情的又很难买到的品种。2021年，一只第二代的绿水鬼“Hulk”公价大概九万多还是十万人民币，在澳门表行排队，经过一年左右时间以及一些配售转让的运作，大概净成本十几万人民币可以拿到，结果当年在富艺斯纽约场上，有大哥被托狙击，从估价8,000-12,000美金，一直叫到了九万多美元落槌，加上佣金十一万多美元，美元啊！我朋友说“现在买家的形态维度和以前不同了，这不是收藏，他们想要买的是身份认同，还要快速实现。”但你说，我们能认同啥呢？拍卖是个可以慢慢消磨时光陶冶性情、提升自己的游乐场，那么快都买了，还能有什么乐趣呢。记住，钱买得到表，但绝对买不到“收藏家”的身份。

劳力士潜航者116610LV，第二代“绿水鬼"

二

拍卖市场上，另一个常常让中国买家出冤枉钱的品种是萧邦的莳绘。莳绘是日本的传统漆器工艺，萧邦这个莳绘系列采用莳绘工艺制作表盘，不论工艺还是题材都接近东亚文化，比如生肖动物，比如花鸟鱼虫，一直很受东方客人欢迎，一般来说品相很好的近新品估价都是9万到14万港币。但是很多中国人在拍卖场只要看见熟悉喜欢的题材总是出高价，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并不限量的熊猫、金鱼和龙都曾不止一次卖到过二十几万。实际上多少钱合理？在香港店里买新的，谈完折扣也就十一二万人民币就可以搞定。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在专卖店买新的？因为买家不知道。很多人初入拍卖场会多花冤枉钱，跟人斗气争胜失去理智的那种不算，最常见的就是没有做功课。不要着急上来就想买到称心如意的表。多看，多学才能少吃亏。

萧邦的虎年生肖莳绘表

三

一个常常让女性买家出价过高的小物件：戴比尔斯的钻石沙漏。我觉得很多寻常人可能根本就没机会见过这样的东西，所以一看见就觉得很想占有。这物价大概二十厘米高，铜镀金外壳，玻璃制沙漏，里面2000颗碎钻石原石总重超过36克拉，自己算一下吧，每一颗平均0.018克拉，不值钱的。本来是De Beers拿生产废料碎钻做的，给经销商摆在零售店当作柜台摆件，商用的。2010年开始这东西不断在拍卖场上出现，猜测当年戴比尔斯应该做了不少。我当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有好感，看到拍卖行给的估价是在5,000美元上下，觉得还算合理，毕竟是打着HW的标，设计也算是很讨人喜爱。但是过去这些年，实际成交最低是5万人民币，最高时达到十几万人民币，是拍卖行不懂货吗？不，是因为零售市场上买不到，而买家没见过以为很稀奇，每次都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把钟表玩物当作爱好而不是赚钱工具吧，钟表变现并不容易，流通性和综合收益率比不过银行理财的。初入市场的你不会是猎人，只会是猎物。

戴比尔斯钻石沙漏

四

还是劳力士的彩色腕表，Daytona Beach系列。

2009年推出，蓝绿黄粉四个颜色的彩色矿石盘面，很多人以为是限量，其实并不是限量版，因为很难搭衣服，过去很多年根本卖不掉。直到2015年2016年，每一枚合理的估价一直是在10,000-15,000瑞郎，2015年12月佳士得香港场，四块却都以超高价成交，绿的18万多港币，黄和粉二十二万几万港币，蓝的居然卖到三十二万五港币，当时我就说疯了，又有人做冤大头了，结果发现买家我还认识，并且并不是新手。再过七年，2022年五月，佳士得日内瓦场，蓝色成交18万，绿色成交20万，单位都是瑞士法郎。我去问那年买了这一组表的藏家问为什么，他说我是因为喜欢才买，顺便觉得百达翡丽跟Tiffany的合作越来越火，说不定哪天这种蓝色就全火了。简单吧？但是有几个人能做到，在手里亏那么多年？找到风口的前提是，你对腕表市场的趋势有深刻的理解，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关键是，你自己要喜欢，亏的时候才不难受。

劳力士Daytona Beach系列

五

2015年6月香港佳士得，Harry Winston的七只opus，一只MB&F的限量火箭筒一起上拍，本来都是不受瞩目的小众品种，每一款过去的成交行情都在五六十万到七八十万徘徊，还常常流拍。我们几个中国的收藏玩家约好一起去拍，事先已经在群里内定了分配，各自不要冲突避免自己人“抬轿子”，结果真到拍卖，忽然发现每块表都有很高的出价，最终八只表成交含佣卖了创纪录1,364万港币，平均成交价达到了170万，而我们中国去的买家只买到一块，成交价也远超预期。出来之后大家脸色难看，都在追问是谁破坏了约定？结果通过香港行业里的朋友知道，是隔壁瓷器文玩拍卖场两个资金过亿的大客没买到心仪的东西，半场休息时间路过，随手举牌买几块表撒撒气，就这么一锅端了大家的美梦。梦醒时分，我们才意识到钟表客人在拍卖市场里所处在的位置。所以说参加拍卖并不只是在认识手表，也是在认识自己。

佳士得6月香港场，7只Harry Winston的Opus，和MB&F限量钛金属飞行器形腕表均创了纪录

六

2015年11月安帝古伦日内瓦，lot239，一块百达翡丽上世纪初美国市场的直线万年历怀表，估价3万5到5万瑞郎，两个人竞争，某老外叫价5万时，某中国大哥叫5万5，对方还在思考，他自己加价到6万，看对方还没反应，30秒之内他又加价到6万5，自己连续加了3口！最终他是以71,000落槌拿到，传为拍卖市场笑谈。事后我问他你干嘛自己捅自己三刀，他说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反应太慢了，我反应太快了。但是没关系，反正没有超预算，我买到了想要的东西。OMG，这不是有钱任性，这是他计划内的出价，我们眼里的胡来，是他心里的战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是，有人在拍卖场获利，有人在拍卖场获得快乐，来之前一定要有明确的预算。想清楚你有什么，要的是什么，在预算之内，怎样任性都不是犯浑。

 百达翡丽直线万年历怀表Ref.725

七

2020年9月在日内瓦苏富比预展的目录上，一枚估价7千到1万瑞郎的共振怀表引起了我的注意。本来只是看中了结构款式，结果定睛一瞧，看见Albert Piguet的名字。此君是机芯大厂Lemania（就是给欧米茄做登月表321机芯，给百达翡丽做27-70Q基础机芯的那家lemania）多年的技术总监，这样的共振怀表，在钟表学校毕业的时候他和他的同学们一起做了六只，这是其中最小也最难做的一只，出自他本人之手。这人这表太小众了，我想也许有机会吧？结果到了开场，出价的竞争者包括FPjourne本人，宝玑博物馆、百达翡丽博物馆，也包括来自中国的拍卖天团。短短三分钟，价格已经达到20万，由中国买家保持领先，本以为基本会被中国人拿下，结果从21万开始，一个神秘的电话买家突然出现，只要有人出价，他都会迅速跟多一万，态度冷淡，势在必得。最终是25万还是多少落槌。大约在拍卖结束半个小时之后，通过国际中介我们就已经知道神秘买家是谁。他在一天之前刚刚在伦敦以95万英镑卖掉一枚当代表神菲利普杜佛的共振，而这笔钱就是他打算拿来买这枚毕业表的预算。所以，其他人没有任何机会。几个月后在新加坡采访钟表销售商HourGlass的老板，也是著名的收藏大家Michael Tay的时候他说拍卖市场上常常有这样的情况，某一个“冷门”拍品，你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注意到了，可是到了拍卖场才发现，有好多人跟你有着一模一样想法，甚至是全世界都注意到了。

没错，你可能猜到了，那枚Albert Piguet就是他买的。

参加拍卖的好处不只是获得好价格或者好手表，更重要是结交比自己更优秀的玩家。从他们身上，你能学到很多。

Albert Piguet的共振怀表

八

大约2014年，香港的大玩家S叔在韩国的一次旅行中路过一场小拍，看上了一枚无人问津的百达翡丽珐琅怀表，单表无证书、无原厂包装，他却花差不多30万买回来。问他为什么，他说觉得珐琅画的特别好，他老人家多年浸淫在多品类的艺术世界里，耳濡目染心有灵犀，凭藉自己对钟表的认识甚至直觉毫不犹豫拿下。正值鹦鹉螺飞起的时间，旁人都说这个价钱买一枚名不见经传的怀表远不如买个鹦鹉螺，更符合趋势。S叔说我有很多鹦鹉螺，也有很多机会买鹦鹉螺，但是买这一枚的机会不多见。事后这一枚怀表被百达翡丽原厂认证是出自珐琅大师Anita Porchet的师父，鼎鼎大名的Suzanne Rohr，证明S叔果真没有看错。八年之后的2022年，当年30万买的鹦鹉螺大概可以卖到六七十万，而这枚怀表被S叔在拍卖会上售出，价格大概是当年的十几倍。

有人找符号，有人找答案。最重要的不是想着获利，也不是追求符号，而是追寻自己喜欢，喜欢，会是你最好的老师。

百达翡丽珐琅怀表

让时间见证，就祝，拍卖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