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容版权归表态网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宁宇

来自辽宁，汉堡大学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欧盟与德国对华政策，风花雪月，花鸟鱼虫，爱好甚多，钟表是其中之一，有幸在德国结识多位制表师和收藏家，在前辈的引领下登堂入室，浸淫日久，颇多心得，愿意与各位表友分享，以表会友，人生一大乐事。

█ 基本上玩表有些年头的朋友，对古典怀表都不会陌生，还有一些表友从腕表起步，最终成为古典怀表的死忠。古典怀表的历史价值、艺术魅力、技术创新等等，每个方面都让人回味无穷，是表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两岸三地的前辈们也有不少专文论述，比如台湾的黄嘉竹教授，笔者自己也从中获益良多，某种程度上黄教授也是笔者登堂入室的领路人。

古典怀表的话题是如此丰富，从哪方面入手，如何驾驭其中的细节，是一件让人颇费思量的事情，笔者主要结合自己在德国和欧洲的经历、所见所得和各位朋友分享，这也是这些年研究古典时计的一个小小总结。

引子：古典时计与怀表

谈到时计，怀表、座钟、航海钟、教堂钟都包括在内。欧洲不少收藏家专门收集座钟，而笔者认识的几位德国制表师对座钟的知识极为丰富，令人惊讶，没想到这些人对座钟的研究也如此深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欧洲古董座钟也成为笔者关注的主题之一，未来笔者有机会单独写一篇文章。这次和朋友们聊怀表。

市面上可以见到的古典怀表，以17和18世纪的居多，再早一些的偶尔会遇到，结构简单，但限于加工技术和工具水平，做工相对粗糙；20世纪的怀表，已经逐渐变成工业流水线的作品，千人一面。从各方面比较，数量、技术、艺术价值，当然还有价格，17和18世纪的古典怀表都是收藏鉴赏的最佳选择。一般来说，收藏投资的顺序为品牌、设计、技术，品牌是核心，但如果只是玩玩，完全不必在品牌上纠结，遇到品相好、设计合心意的可以直接拿下。2010年左右，笔者在北京偶遇一位朋友，他手里的一款珐琅彩面怀表做工精湛，品相超好，历经百年岁月，能保存得如此之好，本身就让人惊叹，只是怀表的品牌并不知名，估价非常低……不过现在遇到一线大牌的机会并不多，一些在博物馆里，一些价格高高在上，偶尔拍卖行图册中出现的，机会稍纵即逝，所以个人建议除非是挥金如土的豪客，一般收藏选定一个自己的特色方向就行。比如一位朋友专攻52毫米直径以下的小口径复杂功能怀表，独树一帜，在圈子内小有名气，十几年下来，也自感颇有心得，乐在其中。

海耶克先生说过，制表是欧洲文明的一部分，这次主要聊聊17和18世纪法国和德国的制表，它们来自一个奋力进取、勇敢无畏的时代——17和18世纪人类完成地理大发现、两次工业革命，世界各地到处都有人类的足迹，制表业伴随着也见证了这个今天依然让人激动不已的时代，也是这个伟大的时代，进一步推进了制表业的发展。美国怀表的辉煌很多资深表友不会陌生，以后笔者计划开一个专题，专门聊聊美国制表，与各位朋友一起回顾这一制表史上与欧洲争辉的篇章。

下边从技术和国家等几个方面分别详述法国和德国怀表，也方便朋友们日后选择自己的收藏方向时可以按图索骥，少一些摸索的过程。

第一部分：法国怀表

法国怀表有三位标志性的人物，以他们为核心展开叙述脉络相对简单清晰。第一位是Julien Le Roy（1686-1759），作品传世不少，他的儿子Pierre Le Roy（1717–1785)因为发明天文台擒纵更是青出于蓝；第二位是Jean-Antoine Lépine（1720-1814)，他的作品和发明在制表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今天的制表技术依然有基于他的创新的技术；第三位就是宝玑，现代制表业之父，制表业的达芬奇，无需多说。

Julien Le Roy（左）和他的儿子Pierre Le Roy

Jean-Antoine Lépine

现代制表业之父宝玑（Abraham-Louis Breguet）

至于19世纪末期的法国怀表，以贝桑松天文台认证时计最为精彩，今天的法国制表业又重新祭出了贝桑松这张牌，如法国独立制表人Pascal Coyon，总部设在法国贝桑松的L. LeRoy，此外还有芬兰国宝级制表师Kari Voutilainen、瑞士Laurent Ferrier等也用贝桑松天文台证书来证明自己的优异，值得一提的是，2007年芬兰制表师Kari Voutilainen就开始将自己的时计送往贝桑松进行测试，取得贝桑松证书，实际上是制表师的大名让贝桑松重新引起世人的注目。

贝桑松天文台认证证书

• Julien Le Roy父子时代

Julien Le Roy时代的法国怀表基本上都是机轴擒纵，精度相对较差，通过表盘3点钟位置的钥匙孔上链，但是机芯手工雕花精美异常，为了弥补机轴擒纵精度的不足，有些怀表配有芝麻链机制。这个时期已经有问表这样复杂功能的时计了，不过这个时代的亮点是精妙绝伦的珐琅彩怀表，题材多样，古罗马题材、圣经故事、风景、装饰条纹等等。也有一些是金雕表壳，由于机芯设计的原因，这一时期的怀表基本都是大二针、三针，作品凤毛麟角。

Julien Le Roy制作的怀表

Pierre Le Roy也有怀表传世，其中一款表壳刻有日历和十二星宫的极为罕见，绝对是殿堂级收藏。这一时期的作品，包括珐琅手绘底盖、问表功能的，目前最高见到的也不到2万欧元，多数带有精彩手绘珐琅彩的作品在1万欧元的样子（仅供参考）。2011年左右珐琅彩作品，无论古董还是现代的都异常火爆，最近价格又有所下降。笔者自己闲暇时经常在德国Ebay、Chrono24上浏览各个卖家的宝贝，就一个感觉：贵。曾几何时，5,000-6,000欧元都可以搞定不错的怀表，现在动不动就大几千欧元，甚至过万。不过如果确实找到了心仪已久的宝贝，可以直接联系卖家砍价，一番讨价还价，乐在其中，甚至还可能有惊喜。比如我几年前遇到一位科隆的卖家，他手里还有铂金卡地亚古董表，品相不错，现在市面很难见到了。

Pierre Le Roy怀表

• Jean-Antoine Lépine时代

Jean-Antoine Lépine的时代可以用“渐入佳境”形容，这个时期有工字轮擒纵，也有叉瓦式擒纵作品，此时机轴擒纵作品慢慢退出历史，而伟大的宝玑时代还没有到来。工字轮擒纵时代制表师更关注精度的提高，所以从制表史上来说，采用工字轮擒纵的复杂功能怀表几乎没有，到了叉瓦式擒纵流行的时代，复杂功能作品进入了层出不穷，眼花缭乱的时代。

Jean-Antoine Lépine的怀表

笔者见过其中的精品是法国制表师Daniel Vauchez（1716-1790）于1780年左右推出的机轴擒纵芝麻链珐琅彩刻问表，大二针设计，德国非常有名的Dr.Crott拍卖行2011年上拍。大概不到2万欧元拍出，非常理想，作品可以说是机轴擒纵时代的顶峰，囊括了那个时代制表的各种高级技术。

Daniel Vauchez的作品，机轴擒纵芝麻链珐琅彩刻问表

工字轮擒纵时代不乏精品，甚至还有不多见的女士怀表，口径不大，35到42毫米之间，装饰珐琅彩，镶嵌珍珠，机芯配以芝麻链机制，保证精度。一般在小几千欧元的样子，前几年在Dr.Crott曾经拍过一款带有拿破仑家族标志“N”的作品，直径33毫米，同时饰以皇冠，非常特别，所以价格逼近1万欧元。小口径怀表，或者带有贵族纹章的怀表，都是不错的收藏题材。

法国古典女士怀表，左边一枚为带有拿破仑家族标志“N”的怀表

这里多说一句，Dr.Crott拍卖行在德国是数一数二的钟表奢侈品古董拍卖行，印象里这几年也与国内人有过合作，建议有兴趣的朋友多多关注（详见《【表态专访】关于拍卖，你也许不知道的事》）。虽然没有佳士得那么如雷贯耳，但是在自己的领域里经营的有声有色，绝对不能错过。另外Dr.Crott的目录也极为精美，信息丰富，资料性相当强，笔者自己也收藏了厚厚的一大摞，作为研究和收藏参考。网址：http://www.uhren-muser.com

另外一家德国拍卖行是Henry's Auktionshaus，网址：http://www.henrys.de

汉堡本地拍卖行，Cortrie Spezial-Auktionen GmbH，网址：https://www.cortrie.de

柏林地区拍卖行，Auctionata AG，有中文服务，付款可用支付宝，网址：https://auctionata.com

• 宝玑时代

宝玑时代，现代制表业建立，这个时代的怀表，做工越来越精细，叉瓦式擒纵、天文台擒纵开始流行。当然类似工字轮擒纵作品还有，没有立即消失。两个时代有重叠，上链机制发生了变化，3点钟位置的钥匙孔逐渐消失，改为表冠或者表背上链。到了19世纪中期，上链机制完全由表冠完成，上链钥匙消失，成为现代收藏的一个门类，当然，这是后话。

宝玑本人的作品肯定是今生无缘了，只能在博物馆和一些钟表类的著作中过过眼瘾。与宝玑同时代的优秀作品还是蛮多的，DeBelle、LeRoy、Frédéric Japy（1749-1812)等等等等。这个时代的怀表纽索纹（玑镂）装饰表盘、宝玑针（不是宝玑发明，但是因为大师的采用而广为流行）等等，显示这个时期受到宝玑大师的影响很深，当然还包括降落伞避震。这一时期也是各种擒纵异彩纷呈的时期，叉瓦式、天文台、Robin等等，笔者自己掌握的信息，各种非主流擒纵机制时计收集比较全的一个是百达翡丽，一个是来自德国汉堡的大收藏家Gerd Ahrens，这位德国人终其一生只专注各种非主流设计，技术亮点层出不穷的擒纵，未来笔者会专文把他的收藏介绍给国内的朋友们。

LeRoy怀表

德国汉堡的大收藏家Gerd Ahrens收藏的特殊擒纵怀表图册

19世纪末期，法国贝桑松天文台认证怀表成为法国制表最耀眼的明星，机芯板路设计按照天文台时计的高精度要求设计，打磨精湛，镀镍的机芯散发银色光泽，令人赏心悦目。比如Chronometer Lip，工厂就在贝桑松，原汁原味。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把贝桑松天文台时计作为一个收藏主题。当然这个时期也有三问这样复杂功能的款式，笔者一次遇到一位法国表商，一块三问怀表不到5,000欧元就愿意出手，这样的机会可以说全凭缘分和运气。总体上，现在古董怀表在欧洲价格小贵，倒是国内朋友出手的时候价格很公道，与10多年前欧洲的价格类似。

Chronometer Lip怀表

第二部分：德国怀表

德国制表可以1850年左右为分水岭，1845年12月7日朗格的建立可以视为标志性事件，这以后的德国制表一度与瑞士同行分庭抗礼，直到二战结束。1863年，在德国另外一个制表业中心，黑森林地区，荣汉斯（Junghans）建立，这家表厂在二战后成为西德最大的制表厂，当然这是后话了。荣汉斯出品的怀表以数量著称，走物美价廉路线，不过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笔者个人见到的荣汉斯怀表并不多，最多的还是朗格。另外黑森林属于历史上的施瓦本，这里的人们以心灵手巧著称，有点类似中国的苏州。这里出品的布谷钟享誉世界，相信读者朋友们并不陌生。

荣汉斯怀表

德国怀表在朗格之前的作品不少，甚至制表史上第一枚便携时计就来自德国纽伦堡。但1850年之前的德国制表市面少有，应该是本身数量就很少的原因，但其中不乏传世之作。现在在Ebay、拍卖行搜一下，基本上都是朗格和同时代其他格拉苏蒂地区品牌的天下。

1710年，德国汉堡Busch的机轴擒纵怀表

1790年，德国不伦瑞克Delolme怀表

朗格怀表风格稳扎稳打，变化不多，浓浓的德式风格，辨识度相当高。朗格一般分1A、1B与1C三个等级，成为1A需要满足硬件与软件几个条件，硬件就是诸如手工雕花擒纵夹板、手工雕花四分之三德国银夹板、黄金套筒、带有太阳纹的大钢轮，而其中最重要的当属钻石制作的擒纵轴眼（端石），当年怀表这样不计工本的不多，百达翡丽、Jurgensen（约根森）等这样的顶级大牌才可见到。至于软件，怀表需要3个温度下的五方位调校，与瑞士同行的测试方法类似，满足了这些条件，就是当之无愧的1A品质怀表。而就表壳方面来说，18K金和白银的皆可，并不一定必须是金的。笔者本人就见过白银表壳的1A朗格怀表。

朗格1900年的1A怀表

朗格的银壳1A怀表

收藏还是投资，毫无疑问1A最具价值，实际上1A的价格并不高，一度5,000欧元上下就可以搞定，近些年升值很快，德国一些卖家要价都要1万欧元左右，反而是国内一个朋友知道笔者在搜寻1A朗格之后，开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价格。笔者经常受朋友之托，在德国帮忙淘表。很多朋友都认为德国怀表在德国本地应该价格比海外公道，但实际上，德国人现在可以说是“狡猾大大滴”，价格非常高，好东西就要卖个好价格，看来德国人深谙此道。尤其是近些年朗格风头强健，大有与百达翡丽争锋之势，也进一步推动了朗格早期怀表价格的走高。（个人感觉目前美国怀表的价格是最公道的，数量大、做工好、“好吃不贵”。）

1A标准

朗格先生对德国制表业的贡献不仅仅是创立了一个品牌，而是奠定了一个行业的基石，包括建立配套的工业标准化流程，这样可以有一些工厂专注于类似摆轮、螺丝这些配件的生产，分工合作，整个格拉苏蒂套用今天时髦的话说，是一个生态整体。到了19世纪后半叶，格拉苏蒂又涌现出了几个非常棒的品牌：Union Glashütte, Julius Assmann, Moritz Großmann, Richard Lange（比较少见，遇到不要错过），Junge &Söhne, Ernst Kasiske等等，这些品牌从机芯到设计，基本上都承袭了朗格定下的萨克森工艺的调子，没有大的变化，差别主要在细节方面，比如不同的摆轮，不同的材料。其中Richard Lange就像一个科学家，自己获得多项专利，还在自己的作品中尝试使用新材料。Moritz Großmann作为制表师作品不多，最伟大的作品是获得大奖的制表专著，这是对制表业最大的贡献。个人这些年来一直在搜寻Moritz Großmann的作品。Union Glashütte这个品牌比较灵活，有些复杂功能作品机芯来自瑞士，由当时瑞士最伟大的制表师之一Louis Elysée Piguet完成，这些殿堂级作品基本上不是在博物馆就是已经被收藏家收入囊中，个人并不奢望有机会得到其中之一。还有就是陀飞轮和计时功能怀表，也是极为少见的宝贝，如果读者朋友中有收过朗格陀飞轮怀表的，一定要拿出来分享，让所有热爱朗格的朋友饱饱眼福，在此谢过了。

Richard Lange怀表

罕见的朗格陀飞轮怀表

这里再提到一个经常会在网上出现的品牌：System Glashütte，名字中带有Glashütte（格拉苏蒂）字样，机芯也是标准的德式萨克森工艺，表壳多为18K金，实际上这个品牌从未在格拉苏蒂地区的制表历史中出现过，属于高级李鬼，做工不错，价格不贵，所以笔者自己也收了一只玩，毕竟也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当年格拉苏蒂如日中天的地位，引来欧洲同行山寨。

System Glashütte怀表

朗格怀表当之无愧是二战前德国最知名的奢侈品品牌，包括纳粹党魁希特勒多次订购朗格怀表作为礼物赠送给自己的亲信们，这些怀表今天有些散落在德国民间，历史意义不同寻常，如果能搞到，绝对可以奠定在收藏界中的地位。

朗格1887年的怀表

朗格1925年的怀表

• 实体的古董钟表店推荐

细心的朋友可以会发现，笔者一直都在聊的都是线上的拍卖行和Ebay，写实体店笔墨不多。实体的古董钟表店，相对线上庞大的规模显得选择较少，价格有时优势不大，不过闲来无事，店里转转，和老板聊聊，也是颇为惬意的事情。下面是一些德国比较有规模和老资格的古董钟表行地址和联系方式，供各位朋友参考。主要是慕尼黑的，因为这里的专业商家相对集中。

• Antike Uhren Eder

Lenbachplatz 7

80333 München

info@uhreneder.de

Telefon: +49 (89) 22 03 05

Telefax: +49 (89) 22 63 41

• Bastian Bartsch/ antik-experte.de，

Kunsthistoriker (M.A.)

Parkstraße 17

80339 München

mail@antik-experte.de

089/18934473

0176/21506383

（来之前需要与老板约时间，切记！）

• MEERTZ-WORLDOFTIME

Prannerstr. 13

80333 München

Deutschland

Tel:  +49 (0)89 12 71 39 42

Fax: +49 (0)89 12 71 39 44

www.worldoftime.de

info@worldoftime.de

（这家不仅仅有古典时计，还有各种中古腕表等等，规模不小）

其实还有一些，但是东西比较杂，怀表座钟挂钟航海钟都有，同时这些店也承揽维护修理等业务，就是时间有些漫长，朋友们要有心理准备。另外像汉堡的Dr. Schmoller，老板自己就是钟表专家，但是因为年龄和业务萎缩的原因最终关门大吉，这样的店并非个案，让人颇有些感伤。

结语

古典怀表是个不错的收藏门类和主题，今天制表很多创新设计，都是基于古人作品的设计或者从中汲取的灵感，把玩这些作品，回顾一番技术的传承，甚至有所发现，其中的乐趣非表友不能体会，价格也适中，带问表功能的怀表与现在一线大牌基础功能腕表价格相当，如果只是小三针的K金怀表，小几千欧元就可以搞定，不亦快哉。另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有朋友问为什么不写瑞士？主要是关于瑞士怀表的文章相当多，个人计划未来写一下“偏门”的方向，比如特殊擒纵类的怀表，或者为奥斯曼帝国定制怀表一类的话题，与各位朋友来一次探索之旅。 █